若是此刻的孙太太、日后的孙老太太知道恭颐族姬嫁入孙家之后,同孙兰舟二人之后的生活是如何糊涂又是如何的鸡飞狗跳,她绝不会在面对四方忽然而来的恭维话给迷得晕头转向。
原来王妃到底手段老道——一面软硬兼施地唬着孙太太回了家,一面又背地里安排人脉作出一副恭维做派,纷纷上门奉承孙太太。孙家虽在长安城内也有一席之地,可到底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忽然一下子,从前努力逢迎也未曾给过一个眼神的人家此刻忽然露出笑脸抛出橄榄枝来。饶是孙太太也不免昏了头脑——乖乖,这还是八字未有一撇的事儿呢。长安城的人们却个个像是闻到血腥味儿的蚂蟥一般涌上前来。眼瞧着这门婚事也不过是孙兰舟一人不满意罢了......可这婚嫁一向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即便有情,难道还能一辈子为了这一个“情”字,便什么前程什么家业都不顾了吗?
于是也生出了糊弄孙兰舟的心思,并不刻意留心拒绝之事。
同时那日王妃送她出来时说的话,也在孙太太心中扎了根儿,于是悄悄暗中派人跟到了浣衣巷去。十几岁的少年人血气方刚,王妃那日的暗示刚入了孙太太的耳朵里,她便明白了八分,是而只当是孙兰舟深入酒肆勾栏找了个丫头玩起了“金屋藏娇”,只当不会长久于是也不在意,只是随便叫了个屋子里的婆子前去探看。
那婆子回来复命时,只说院子里的女主人并不长出来,只是见到两个面生的丫头进进出出置办货物。院子里常有婴儿啼哭。那婆子蹲了四五日才看到一极为瘦削的女子从屋内出来,不时垂首咳嗽,眼瞧着弱不经风的模样。
孙太太听后不觉冷笑,自古良家女子总是与这些不入流的女子割席。一听到那婆子一通“弱柳扶风”的描述,更是觉得那迷住孙兰舟的人定是从不三不四的地方出来,不然哪里来的这些勾人的弯弯绕绕来。
更何况孙兰舟一向是个多情种,天性里善良的因素过多,吃个酒的功夫若是有女子在他面前落下泪来哭诉,便是一掷千金也会将人救出苦海。这种事并非个例,孙太太着实未曾挂在心上。
然而转念一想,孙兰舟此番态度十分坚决,又担心轻敌反而打草惊蛇,于是挑了个做事极泼的刘婆子带着四五个小厮去了浣衣巷。
至于那浣衣巷里的人竟然是江晚潮,这实在是孙太太如何想也想象不到的了——李家虽不认江晚潮这个带来霉运的儿媳妇,可一旦她被外男接出同住的消息走漏出去,李家的面子可就成了笑话。是而李家在这事上隐藏地极好。知道内情的丫头婆子们都死的死散的散,对外只说是江晚潮情难自控导致血崩而亡。即便是江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孙太太更是吩咐刘婆子切勿耽搁,立马就去将人赶出去才好。
“至于那个孩子......”
孙太太到底也不是什么残忍之人,在后院多年,跟各方小妾自然也是各种周旋,然而无论多么剑拔弩张的时候都未曾动过孩子的念头。又念及那女子到底给孙兰舟生了孩子,临走前又吩咐,“那孩子便抱回来,只挂在新成婚的秀灵名下吧。”
安秀灵从前便是孙太太的贴身丫头,前几日刚成了亲,又回了院子里照顾太太。安秀灵得了她的颜色,转身从匣子里拿出两百吊钱来交给刘嬷嬷。
然而众人皆不知这刘嬷嬷除却性格泼辣之外,竟然私下更爱赌牌,这几日正为筹钱还债烦恼,生怕追债的人闹到孙府来还她丢了差事。是而连忙接过钱来揣进怀里,满口答应然而出了门却是换了副嘴脸。
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来到浣衣巷,不打一声招呼直接叫人踹开了大门。小院内的仆役并不多,如何能招架有备而来的刘嬷嬷,没一会儿几个小丫头就被控制住,各个都是被扇地嘴角红肿流血。
刘嬷嬷存了要叫她们吃教训的心思,打闹时特意叫人不要关上院门。门口早已聚集了一堆人来,对着里头指指点点。这刘嬷嬷打小就是个爱招摇的性子,此刻一见门口围满了人,愈发起性。
江晚潮听到院外有声音,强撑着身子起来,刚走到门口便正好被从外踹开的木门砸中,当即喉头就是一阵腥湿,她强撑着咽下还没来得及起身,便被刘嬷嬷一把抓住头发从门内拖了出来。
“不要脸的小蹄子,搞破鞋也不看看对象!我家少爷跟你自是云泥之别,你还真当自己有孩子傍身便来这装阔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