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一向遵循古周六利。而三皇子这段喜事却早由庆帝赐婚,是而并无议婚事宜,可除却这些却仍旧是有的忙。三皇子赵霁入京之前便在秋雁巷赐下百余亩的宅院来。
赵霁瞧来也并非小气之人,待与周家纳采之后,便派出手下亲兵推翻原本宅基地上的老屋来,忙了许久才建出如此大气华贵的皇子府来。
周家女儿甚少,要不便是儿女绕膝,要不便是牙牙学语,竟连一个能同周玉城一般大的女儿都挑不出来,是而特意下了帖子要请飞镜前去帮忙。两姐妹虽相隔不远,可近日却都是忙得焦头烂额,许久未曾相见。
是而大婚前一日,飞镜便被接入周家。说是帮忙,其实不过是陪在周玉城身旁,同她插科打诨、安抚心绪罢了。
夜色降临,二人皆是洗漱完毕,周玉城已躺在床上看书,然而薄薄的书页卧在手中却有千斤重,等飞镜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来,发觉她手上拿着仍是之前出去时打开的那页,不觉笑道,“嫁娘学五车,缘何不翻书?”
周玉城倒是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拿书捶她,反倒有些兴致缺缺地将书放在一旁,瞪了她一眼,“我若是有你这一般的气定神闲,也不会任由你笑了。若是明日他见了我这副傻样子要笑,我也只能认了。”
飞镜擦着头来到她的身旁,坐下时带起一阵干净的皂角气息,没来由地叫人安心。她微微一笑,温暖的手掌便罩住了周玉城因紧张而冰凉的十指,“不,周姐姐,你不知道你这样多可爱。”
飞镜笑着继续道,“你紧张、担忧,无不外乎是因为在乎三殿下。你这般怎么会丑,三殿下见了你,知道你在乎他,怕是连疼你怜你都不能够呢。”
周玉城听得脸上一红,可不觉又心下相望。见四下只有她们二人,于是也不再装出那副世人要求女子的高洁形象来,不设防地笑了出来,“好孟浪的话,难道你就不在乎孙六公子了吗?”
这倒是勾起了飞镜的烦心事来。
对于孙曦,她究竟是抱有一种怎样的心情呢?当她还未曾见到他的时候,他只是一个代号,只是她不甘于命运的一根稻草。那时她甚至都未曾将他当做一个人看,她义无反顾地进京来,不过是搏一个机会;后来她见到他,他刻薄牙尖、寸步不让却又生机勃勃,反倒让她有些爱上。
“我......我同你的情况不一样。”
飞镜自己都未曾捉摸清楚,又该如何向周玉城解释,是而只是搪塞。
周玉城却道,“如何不一样?你我不一样是女人,不一样要嫁人?难不成......难不成你嫁给孙六公子心不甘情不愿?”
飞镜连忙摇头,“怎么会呢,若当真是心不甘情不愿我倒也不会如此纠结了,日后只是同床异梦罢了。可我怕,就怕我心甘情愿。”
“这话是什么意思?”周玉城不觉有些担忧,叹气道,“你虽比我小些,可有时候你脑子里的那些念头,我实在是不明白。”
飞镜望着她这幅模样,反倒笑起来,“这有什么?你又不是我,何必要事事明白呢?”
但到底敞开心扉继续往下说去,“周姐姐,你自幼长在长安城内,又是周太师家捧在手心上的小姐。看到的自然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可我自幼长在乡下。乡下人不讲究府衙,只认这名声。因我母亲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贤夫人,是而我家院中终年都有佃户求我母亲断事判案。我这些年在屏风后头也看了不少。”
飞镜叹了口气,从前总是隐藏在假面之后的凉薄终于在夜色下慢慢浮现,“看得多了,愈发觉得这男女情爱是这世间顶顶无趣的一桩事。乡下有句闲话,只说男子人生喜事无非三桩——升官发财死老婆。另娶续弦对男子而言,是可以随意打趣的玩笑;可对女子而言,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孟浪念头。更何况,这么多年,我只见过薄情寡义的男子,并无见过什么伉俪。即便是从前未婚娶时甜甜蜜蜜,夜夜私会之人可成婚后,多半男子却是连‘公平’二字都未曾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