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天宫西南角的侧门,平日里用作于搬运物件,以及堂前的食材皆从此门送入宫内。掌管此门房钥匙的原是平常首徒春来,可这等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心眼比天高的春来自是能推则推,一来二去这钥匙便到了最不得宠的冬林手中。

    此时侧门,四下无人。

    冬林在墙根下足足候了一个时辰,也不见沈先生的身影。早些时候,已身为未来皇子妃的宋小娘子私下寻他时心底不免胆战心惊,但得知是沈先生有事相求,心思纯良的小内侍沉默了半晌,仍是应承了下来。他抹了一把额前的汗水,左右不停张望。

    沈先生与宋小娘子姐妹情深,想在出嫁前见上一面,于常年身处于淡漠无情的深宫中的冬林而言,属实情真意切,人之常情。这个忙,理应帮衬。只不过是悄悄见上一面,絮叨些女子间的心头话,也出了不了劳什子大事。何况沈先生有情有义,是宫中难得一见的真性情,冬林羡慕的紧亦崇敬的很。

    “怎的还不来……”冬林急的在墙根下打转。

    按礼,成婚前不得与任何人见面,独自待在祥瑞殿的宋明月亦是心急如焚。今日为她盛装打扮的女官已离去,只剩两个贴身伺候的使女,在宋明月迁入济天宫时便已买通。可眼瞅着申时已过,该来的人却迟迟未到。

    前一刻出去打探风声的使女快步而来,行至宋明月跟前,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了几句。宋明月大惊失色,不由的想,赫连完颜此时将沈妉心扣在方天院是无心为之,还是已然瞧出了端倪?

    “冬林可还在西南侧门候着?”宋明月强压下错乱的心绪,一面问道。

    “回禀皇子妃,仍在。”

    “明珏应在来的路上,你即刻去侧门,若是见着了便直接把人带过来,挑小路走。”宋明月吩咐道。

    “是。”使女应声而去。

    宋明月心口突突直跳,竟是难以平复。好似前一刻还紧紧握在手中的缰绳,忽然马便惊了,脱缰奔驰。她再次嘱咐另一名使女,“你去方天院盯着,有任何动静立即回禀。”

    当空荡的殿内独剩宋明月一人时,她的心境逐渐平缓下来。她本就是个信命的人,若老天不给宋氏留活路,注定是朝代更迭,那她亦坦然以对。只不过,哪怕拼去这条命,也要让赵家悔恨莫及。

    宋明月的目光停留在面前的金剪上,眸底浮上一丝决绝。

    冬林望穿秋水,等来的却是一身麻衣小侍童打扮的宋明珏,而后不等他解惑。从祥瑞殿奉命而来的使女便领着宋明珏入了济天宫,不知所措的冬林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可二人尚未走远,便与前来巡视的春来狭路相逢。冬林小跑上前,支吾了半晌,也没憋出个瞒天过海的说辞来。

    与不受器重的冬林不同,春来察言观色的本事得了师父平常几分真传,观其面色便瞧出了不同寻常的端倪,就更不可能被小使女一两句话敷衍过去。头回做这等勾当的宋明珏鬓角不禁渗出了细汗,见小使女方寸大乱,生怕她慌乱之间说漏了嘴,于是心下一横,出声道:“春来公公,您莫见怪。自打姐姐入了济天宫后便极少有机会见上一面,这几日想念的紧又生怕姐姐有何嘱咐,这才坏了规矩礼数,望公公看在明珏一片真心上,多多包涵,明珏这就原路折回绝不给公公惹是非。”

    春来嘴角含笑,眯着眼打量了宋明珏一阵,似笑非笑道:“娘娘温厚仁德,待皇子妃成亲后自会给你相见的机会,何必急于一时?即便有甚嘱托,喊个人传话便是,有什么是非得见面才能说的话?”

    宋明珏只把头垂的更低,拱手道:“公公教训的是,明珏考量不周,给公公徒增麻烦了,改日定备薄礼当面道谢。”

    见宋明珏会意上道,春来这才笑容真切,拍了拍宋明珏的肩膀道:“宋小公子一表人材,又有个攀上枝头的姐姐,日后仰仗小公子的时候还多,既是自家人就无需这般见外,赶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