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徽望着岑季明的目光瞬间锋利如刀，厉声呵斥道：“沈和何罪之有？又哪来畏罪自尽一说！”
岑季明原就面如土色，被她这一呵斥，惊得瞠目结舌，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此时因开庭在即，彭城王、尚书令、左右仆射、五曹尚书，甚至廷尉和御史俱已从京都赶来，各自三三两两同熟识之人寒暄问候，擎等着县衙开庭，各自落座，旁听谢明徽审案。
她这一声，并未遮遮掩掩，如油锅溅入一滴水花，炸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喧哗。
虞寸功正在谢明徽身边不远，闻言顿时精神焕发，眉开眼笑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沈家的现世报来得也忒快了些！可见苍天有眼！”
那头彭城王正同五曹尚书等人作揖谦让，闻听谢明徽当众动怒，忙匆匆过来，态度温和地安抚岑季明道：“别吓着了。他若一心求死，原也与你不相干。”
又转而对谢明徽道：“你不要着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徒然无功，这也是天命，既来之，则安之！”
听彭城王口风，这便是认定沈和自尽，要谢明徽也息事宁人的意思了。
“王爷此言差矣！小人请求即刻升堂，当众验尸。沈和绝不会自尽！”谢明徽因气怒，脸色微红。她情绪有些激动，精心筹谋许久，蓄势待发，只待给虞昌一个迎头痛击，岂能容忍事到临头，竟然功亏一篑？
左民尚书刘覆居见谢明徽态度铮然，殊为不敬，脸色阴沉斥她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尸身污浊腥臭，谢主簿竟要令我等亲眼观看仵作验尸？实属脑子有病！”
“谢某并未请刘尚书，您不愿看，便自请打道回府！”谢明徽并未因他高官厚禄而退让分毫。此事若不能趁热打铁一击即中，那便只能一溃千里，一败涂地。谢明徽于公于私，只能背水还击。
若此案闹得沸沸扬扬，却不能给沈青娘一个应有的公道，那她所有的牺牲与努力又有何意义！
刘覆居乃是宗室远亲，自武帝权重以来，已经多年未受过旁人的气，如今他位居左民尚书之重，掌管天下吏民上书及度支钱粮事，竟被区区一个县衙主簿顶撞得下不来台，恼得一张老脸通红。
他还待要仗势压制谢明徽，谢明徽并未给他反击的机会，快步行至王琛跟前，躬身一揖：“沈青娘与沈和俱是永世县松岭村人氏，永世县衙有权管辖此案。王大人既早已指定小人审理此案，断没有因人证被谋害而搁置的道理。”
“小人既请求大人给沈氏一个公道，今日哪怕丢了这主簿一职，甚至因此得罪诸位贵人，也必要有始有终，将事情真相查个水落石出，将逍遥法外的恶徒绳之于法，还逝者一个公道！”
……将恶徒绳之于法，谈何容易。
谢明徽的话说得铿锵，理由也堂堂正正，却并未引起旁人的共鸣。本朝的律法沿袭前朝，刑不上士族，罚不加贵胄。贵人犯法，甚至往往将家中仆婢推出来顶罪的比比皆是，而律法中还有以金代罚的条款。
公道？出身就是唯一的公道。
王琛垂目望着谢明徽梳得一丝不苟的鬓发，一贯的清贵自持，一双毓秀含章的眼眸清冷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