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阿母为我的婚事操劳，引发旧疾，我心中甚是过意不去。”王琛行至汪夫人榻前，看着侍婢正为她梳洗更衣，径直坐在一旁的胡床上。
汪夫人有择床的毛病，驿站简陋，昨夜不得安睡，今日起来面皮有些浮肿。听王琛之言，勉强一笑，只是父母替儿女婚事操劳天经地义，又何须他说这些客气的。
“今日回京中，我自会向建康府递婚书。还请母亲转告阿兄，不必再为我的婚事费心。”
他说得郑重其事，汪夫人倒格外诧异，抬眼一瞥荀四娘，想不到她笼络男子倒也有几分手段。阿琛昨日分明不甚上心的样子。
“还是请高僧先做过法事。八字不合乃是大事，照我的意思……还是该与你阿兄再议一议。”
提起王玠，王琛面沉如水，落在身侧小案上的指节蓦地一紧：“我欲与谢氏结亲。昨日拜阿兄所赐，她已委|身于我。不论八字相合与否，总该给她个名分。”
王琛素来并不热衷于女色，待荀四娘颇冷淡，汪夫人安置在他院中的美婢也无一有宠。
她当年求子求得走火入魔，而今亦一意替王琛的子嗣之事忧心。
乍一听他所言，心中一喜，面上露了笑模样：“哪个谢氏？”
王琛抬眸望荀四娘一眼，缄口不言。
荀四娘昨日处心积虑，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又反为她人做了嫁衣裳，心中又哀恸又嫉恨，连汪夫人开口让她去请嫂子取名帖也未注意到。
直到繁栀前来挽着她的手出去，方才如梦初醒，喉中哽着一股酸涩之意，一出门便忍不住泪落如雨。
繁栀见她如此，也红了眼眶，递过自己的帕子让她拭泪。
荀四娘一时恼恨，怨繁栀出了这样一个馊主意，如今白白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女子生生截了黄粱梦，劈手夺了她手中巾帕扔在路边花台下，尤不解恨，又重重踩了踩。
见她迁怒，繁栀瑟缩着，亦步亦趋跟在荀四娘后头回了西厢。听得里头蒙着被子压抑地啜泣，只守在门外剥着新染的指甲，又不敢进去相劝。
她这番作态，汪夫人自看在眼里，心中自然不喜。
王琛的正妻之位只得一个，她八字不好，出身却高，荀家总不能愿意她嫁过来给王琛做妾。
况阿琛原就不喜她，自己看在翁姑的面上给她三分好脸色，如今一不得志，倒在她面前摆起脸子。
汪夫人端起茶碗，细细吹了吹，饮下一口，按下对荀四娘的不满，这才又问起王琛那谢氏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