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擎夜读>科幻>玄夜深行 > 004 未期逢灾难
    时光飞逝,日子一转便到了来年夏天。

    一直以来百草村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本来因为大家都是安平庄下的佃农,所以照理说庄户们便是一日也不能离开药田。但是咸家似乎也知道单凭着他们所给的那一点点工钱和粮米根本就负担不住佃农们一家子全年的开销用度,所以日常只要在不耽搁耕种药田的前提下,咸家对药农们外出弄些外快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久而久之,夏秋两季进丰山采药就成了百草村全体村民共同的大事。一到季节,村民们就自发分为两组,留守的一组将负责所有药田的相应工作,外出的一组则将采回的药材交到庄上换下银钱或者粮米之后,则要与留守的一组对半分成。这样一来大家都有了好处,这么个活路也就一直延续了下来。

    这一年风调雨顺,北边丰山中定是遍地水灵灵的灵草仙根。进山采药的人们早就已经准备停当,一大早蒲家夫妇便也站在了这人群中。妙儿太小,本来托给了斜对门的严家媳妇照看。但是当妙儿看到从前也因为年纪小不能去的严家三哥蒙木竟然也背着药篓站在等待出发的人群中,她便哭闹着非要跟随大家一同前去。蒲氏夫妇俩本不想带她同往。但女儿的哭闹实在是让他们心疼。加上严家三兄弟平日里也都最喜欢这个小丫头,在他们一同的央求下妙儿终于坐进了爹爹的背篓。如此,一行人准备停当便一同向丰山开拔了。留下的人群都在合掌祷告,希望去的队伍今次能够多多地挖回药材,缓解一下这青黄不接的时节里所有人的紧巴日子。

    虽然丰山不算远,一路往北距离百草村也就半日脚程。但是妙儿毕竟第一次跟随爹爹和阿娘出“这么远”的门,一路上兴奋不已。离村不多久她可就在爹爹的背篓里坐不住了,左扭右拱赖得爹爹不得不放下她来,一跨出背篓,口中喊着“三哥等等”,一溜小跑就追上了原本一直跟着哥哥们走在头前的蒙木,蒙木笑眯眯地牵起妙儿的小手,俩人有说有笑地就一起跟着人群往前走。不过妙儿毕竟太小,脚程终不能和大人相比,终于她还是老老实实地被蒙木抱起放回到阿爹的背篓中,眼看着三哥蒙木急着赶到前面追两位哥哥了,背篓摇篮般地晃悠着,妙儿稀里糊涂睡着了。

    一路无事,行不到半日,大伙儿就已经到了丰山脚下。

    要说这丰山单就“山”而言其实并不算什么雄奇险拔的高山,远眺这里更像是绵延的丘陵,就算到了近旁,也不会有什么危乎高哉的压迫。不过其一仗着方圆百里连绵不绝的态势,其二凭着金石、草木万般丰饶的物产,尤其还有这其三,这山中藏有闻名天下的第一的仙门麒麟阁,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所以这么一片温吞圆融的山丘群竟也是闻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众人来到百里丰山最南端一处山坳,白色的鹅卵石滩向前延伸一直连接到山脚一条被行人踩踏而成的泥土小道。两根木梁在小道的起点挑起一个薄薄的横匾,上面所书“丰山”二字已经斑驳的很难辨认了。卵石滩那一边,淯水河在这一段自西北向东南流淌着。溯游而上,大约一两里地就是百姓们在清冷渊神域之外专为耕父农神建下的恢宏神殿。

    耕父农神虽然是上古凶神,但是因为他长居清冷渊中,受到宛城世代百姓的供奉和祭祀,所以倒是也尽心承担着护佑宛城一方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草丰茂的责任。但是他手下那个宠兽雍和却是个人人提起就吓得磕牙的凶兽。虽然很少有人遇见那神兽,但是传闻说它赤目赤眼面如猿猴,顶披鬃毛长尾黄身。这个神兽有个怪癖,那就是没事儿总喜欢趁着耕父睡着的时候到丰山中到处瞎溜达。但是它又生性喜欢安静,最讨厌遇见凡人。所以一旦凡人在丰山中冲撞了这个神兽,十有八九性命不保不说,还有可能给大家也招来灾祸!

    故而凡常百姓若要登丰山必当先在此山门处设下祭坛,须得诚心祭拜过耕父农神并向雍和神兽献上贡品,方能获得庇佑。据说那雍和兽一旦受用祭品,不但它会主动避开进山人群不说,还会帮助人们不受猛兽毒虫之害,赶上它心情好的时候说不定还会在山间留下火红色的唾涎记号,让药农们能弄到更多的仙根灵药。

    进山祭典简单但却庄严,虽然不过是几炷香烛,再把药农们带的野外餐食凑上几盘算作祭品,但是大家三叩九拜齐声祝祷神仙庇佑却是声音洪亮而齐整。

    祭祀完成,人群一点儿也没耽搁,大伙儿也便顺着被前人们踩踏出的羊肠小道鱼贯进山去了。

    入得山中,方觉人族之渺小。刚才还说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丰山,一群二十来个村民便如泥牛入海,一开始还能看到三五结伴的身影,不多久大家可就都隐没了踪影。

    严老实带着仨儿子一直走在一起。丹木和櫰木都来过几次了所以并不觉得新奇,眼睛跟爹爹一样四下里撒摸着寻找高级的药材。但是蒙木的心思却根本不在采药上面,从进山开始他就一直在问父亲和哥哥们关于麒麟阁仙门的事情,心里激动地期望能够和仙门中的仙人来个山中偶遇才好。但是大哥丹木却告诉他听说麒麟阁仙门早就在山中设下了不可逾越的结界,像他们这样的凡人压根儿就不可能越过结界偶遇什么仙人!丹木的话让蒙木颇受打击,他怅然若失地想原来仙门神俊的风采却也不是可以轻易求得一睹的。

    转过头再说蒲家三口,眼瞅着越往丰山深处,明显的像样的道路已经基本没有。刚开始他们还一直和严家四位走在一起。但是后来考虑到妙儿太过年幼实在是不宜进山太深,所以蒲家大叔便让严老实和他那仨儿子继续进山,而自己却跟老婆还有背篼里依然熟睡的妙儿就留在距离山口不远的这里就近寻找药材了。虽然这种地方名贵的药材估计是不用惦记了,但丰山之中便是寻常药材比之其它地方所产药性也是好出不知多少。只要采挖的数量足够,换些银钱也不至于让村中等待之人失望。

    想到这里,蒲家大叔找了一处林间稍平的地方,在妻子的帮助下轻轻地把装着妙儿的背篼卸在了铺满松针松软的地上。

    此处半阴半阳,并不算太密的松树让林间并不潮湿,凭经验此处根本不会有什么伤人的毒蛇野兽出没。于是蒲氏夫妇把背篼斜靠在一棵矮松树上让妙儿在背篼中斜躺舒服,俩人却稍往周边翻弄寻找起来,前面的人们应该大都是冲着稀缺药材而去的,所以他俩相信这一路上一定有不少普通草药根本就没被挖走。

    果然,蒲家大叔就发现了一大片叶子像牛心一般的翠心奇萝。这药材虽不算稀缺,但是却是常用。凡是疑难跌打的配药,这翠心奇萝必入配伍。不过这味药材却是无法人工种植,因为它必须在荫蔽处傍生大松树而生,所以即使像安平庄这样拥有众多药田的天下第一药庄,也是只能从野采的药农手中收购。今天,这一大片翠心奇萝一下子就弥补了蒲氏夫妇无法太过进入深山去寻找仙根灵草的缺憾。估摸着总有两箩筐量的翠心奇萝,再寻上些别的什么,收益总不会与其他人差出太远了。

    时值盛夏,山林坡上大片大片的唐栀子正值盛花。

    要说这丰山中的唐栀子,那可是闻名四海的八大宛药之一,若是秋天那批进山的药农必定是以采摘内外皆红的唐栀子果实为主。虽说这味药材百草村中也有种植,但是村中俗气哪比得上这丰山中仙气滋养,这里的唐栀子又大又红,用以炮制成药,若是内服可以祛火毒疮疡,外用还可以治疗扭挫伤痛。不只凡俗世间把它当作一味灵药,修仙门派也需用它制作辅助修练和解毒灵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