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会意,四下谨慎瞟过一眼,方重重点头。
可,即便我们再如何小心谨慎,随龙嗣一同到来的劫难却依然避无可避。
大景四年,七月。
那一日天气晴好,轻描淡写地将蔚久的生活砸毁。
大殿之内,她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其中似乎饱含痛楚,从寸寸骨节到丝丝毛发。好一刻才逐渐趋于平静,这平静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还有无尽的绝望——她的孩子没了。
蔚久握着剪刀想要自裁,却抵不过我勉力阻拦,几番挣扎之下慢慢就放弃了。她失魂落魄地垂下头盯着地面,清晨还略有生机的影子,这时候蜷作一团,安安静静缩在她脚边。
我这才后知后觉感出指尖剧痛,连接心脉传遍四肢百骸,我摊开手瞧上一眼,才知银剪尖端深深扎进了我的手指。殷红鲜血不住自指尖滴落,砸在地面、又碎成一滩。小小冲过来掰开我的手指,细细抽走剪刀,用素白的巾子轻轻替我包扎。
蔚久在一旁仍不停地问我:“为什么?方寸,为什么,为什么啊……”
我给不出答案。我望着她近乎哀戚地摇头,声音哽在喉中一声也发不出,几欲落泪。她不过喝了一碗御膳房送来的安胎药,几个时辰后的下午便小产了。到底是谁干的?
动静闹得这样大仲长安连一眼也欠奉,他的天下总有无尽的琐碎事情要忙。直到许多天以后,他才得空来看一眼。彼时宫中除了我,唯独剩下婢女小小。她转过廊角望见是皇帝,面色未敢露出惊惧,只忙不迭去端茶来。将仲长安迎入内殿后乖觉掩门,默不作声地退下。
蔚久这几日就如同被抽去所有神智一般,终日不声不响抱膝坐在榻上,即便仲长安来,她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仲长安端起茶,未品一口便先皱了眉。他将茶盏一把置在桌沿,似乎有些生气,却没有立时大发雷霆。他缓神片刻,才问我道:“你家娘娘如今身子不好,还是别喝这些了。”
“皇上若要品茶,郝贵妃处御赏的也许更合口味。”我听得心头起火,忍不住出口呛他。反正如今戏台已倒,我与仲长安,再也不必互攀演技了。
我捉摸不清他的喜怒,只见他起身欲走。仲长安方落一步,又忽的转头对我说:“方寸,你想护着她,朕便让你去了她身边,可你看看,若是没有朕,你又护得了谁呢?”
我猛地看向他问:“莫非,你知道是谁做的?”
“知道又如何?我没必要替你的主子讨回公道,不是么?”
“可那是你的孩子!”
“没就没了,”他嗓音淡到近乎麻木不仁,“赶不上这世道未必不是幸运的。”
仲长安已离去许久,茶也晾得凉透了。殿中字句,犹历历在耳。我看见蔚久的眼皮轻颤,或许遭受迎头一击却无可奈何,我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