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擎夜读>都市>囚君作乐 > 三
    李长宴本就是不苟言笑的人,故而板起脸来训诫弟子时,倒是颇有一观之主的威仪。

    玄清垂着头跟在后头乖乖听训,但听着听着忽而就没声了,他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偷偷瞟了瞟李长宴,只见他家师父驻足客栈门前,长绅络绎,随风袭开一缕又一缕,隽秀的面容如池中寒玉一般,仿佛也沾染了那刺骨的霜寒。

    玄清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师父”。

    天边似乎下起了细小的雪,李长宴眼睫微垂,绒绒的小雪粒不经意间飘上他的睫羽,融做湿润的水雾,朦朦胧胧的掩去了眼底的忧思。

    他俯身替玄清拢紧了棉衣,嘱咐道:“你先回房去,我还有些事,大抵要晚些才能回来,莫要随意给人开门。”

    玄清愣愣地应了一声,就见李长宴的身影没入昏暗的天色里,未过多时,再见不得踪影。

    没走多久,雪势便大了,鹅毛般的大雪,轻盈明洁,在就将落幕的光辉里,潋滟出琉璃般的色泽。霜雪落了李长宴满头,他见豫州的百姓纷纷躲入屋檐下,饶有兴致地看着雪景,路过时还能听他们眉眼含笑地道句:瑞雪兆丰年。

    李长宴匆匆而过,将面容沉于晦暗之中,心中却无端觉得惨淡。

    这一般无二的雪,若是在并州百姓的眼里,便该是数不清的寒尸骸骨。倘若无粮可食,倘若无衣御寒,又算什么瑞雪兆丰年。

    他觉得好笑,更觉得如此光景反衬得人尤为可悲。

    这道士步履生风地走在雪色与余晖之中,掠过深深浅浅的雪,任由清雪沾衣,浸深了一层衣色,也恰是浸入了心间。

    颍川夜市繁荣,每逢天色黯淡,各家商户檐下的花灯齐齐一绽,在暮色交替之际,流转出冶艳华盛的光火。

    雪粒纷纷然,在朦朦胧胧的韵色间,恍若盛着萤光在飞舞。

    如厮好景,如厮佳雪,正该是心旷神愉之时。

    然一处热闹坊巷前,却见数来妇人拉拉扯扯,似有纷争。

    推搡间,其中一蓬头垢面的妇人跪伏于雪地,抱着怀里孩儿,撕心裂肺地哭出声:“莫要抢我儿呀,求你们行行好,行行好吧。”

    围着她的那些妇人多是膀大腰圆,生得五大三粗的样貌,恐多是家中养的粗使婆子。

    为首的倒是身姿婀娜,丰腴有度,不过顾盼行止多脂粉气,又因有了些许年纪的缘故,偏爱将面容搽得极白,好似巷间的粉墙一般。

    “你们将儿子卖给了我,那便是我云韶府的人儿了,如今收了钱却不把人给我,是想赖账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