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擎夜读>都市>清山变 > 第113节 彭郎入值(1)
    祈隽藻大喜!帝眷正隆的曾国藩不在候选之列,自然就是贾祯了。谁知道皇上慢条斯理的继续说道:“至于贾祯嘛。他还兼着上书房师傅的职衔,那边的事情也太过要紧,不宜过多的让他劳神。”

    这便是把两个人都否决掉了,祈隽藻呆了片刻,立刻向上叩头:“皇上圣言极是。此等二人或以资历尚浅,或以旁务繁忙,诚然非枢臣所选。”

    季芝昌心中好笑,祈隽藻满怀热情,谁知道被皇帝驳回所请,怕也是心头激荡,只听他这一番奏答语句之凌乱就可见一斑了!只是,两个人都给皇帝驳了,帝心所系,可有什么更恰当的人选吗?

    正在想着,皇帝把话题突然扯开,谈到了另外一件事上:“上一年的时候,朕处置了穆彰阿,三朝老臣一朝得咎,朕心中也实有不忍之意。”

    军机处几个人很是吃了一惊,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了?难道皇帝有意让穆彰阿重回枢廷吗?“你们都是饱读了诗书的,和光同尘的道理自然懂得,朕也懂得。君臣在一起和和气气有多好?何苦弄到最后彼此难看?更且,穆彰阿当年任职上书房总师傅,与朕也有一段师生情谊。这就是为什么上一年八月的时候,朕会命人为他送去赏赐。”

    谁也不知道皇帝突然提起旧事所为何来,养心殿中静悄悄的,听着他继续说道:“朕于穆彰阿并无恶感,只是,他之为人全无人臣本色!军机处之设,乃是世宗皇帝为处置政务更加有措手之处,使九重天子可以与地方督抚畅通无碍,俾使政事得以解决,民情可以上达。而这,偏生是穆彰阿最欠缺的。皇考生前,深以穆彰阿把持朝政,民情壅于上闻,地方督抚因循苟且,凡事只知君前报喜为忧伤圣怀,本意早将穆彰阿罢斥,怎奈君臣一场,不忍至此。”

    众人自然知道皇帝当面扯谎,不过所言却也并非虚情,赛尚阿顺应主意,当下叩头:“先皇仁慈为怀,想来,也是想给穆彰阿一个改过的机会。”

    “这且不去说它。”皇帝颔首一笑,“朕身居九重,正如刚才所言,全要靠地方督抚将民情上达,朝中百官辅佐处理,方可保我大清江山永固。”说到这里,他的话题终于拉了回来:“所以,朕想啊,这增补的军机枢臣,也要从地方挑选提拔。彼者多曾狩牧一方,于民间疾苦见多识广,所知良多。想来可以增广朕之见闻,将来政令布施起来,也更加可以做到有的放矢。”

    一大篇圣言说完,皇帝歇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杯子浅浅的抿了一口:“便如同彭蕴章吧?他在福建学政任上几年了?”

    “回皇上话,彭蕴章任职福建学政,已经有三年之久了。”

    “也该到给他换个位置了时候了。嗯?”皇帝轻佻的一笑,“朕看过他道光二十八年上的折子。也真不愧的名家之后,确实把漕务弊政说到了点子上。朕还能记得其中警句:‘漕船卫官需索旗丁日益增多,沿途委员及漕运衙门、仓场花户皆有费,欲减旗丁帮费,宜探本穷源。又州县办漕,应令督抚察其洁己爱民者,每岁酌保一二员;办理不善者,劾一二员。运漕官及坐粮厅如能洁己剔弊,准漕督、仓场保奏,不称职者劾罢。’”

    他又说,“终究不愧是一门簪缨之后,大有乃祖之风呢!”

    彭蕴章的祖父名启丰,是雍乾朝间名臣之一,他为人只知道做事,于那些官场上惯常的‘激言畸行’殊无所知,而且脾性很是古怪:‘凡所建设,必开风气之先,而凡所主张,必与时尚稍殊,若有良友之诤谏,舆论之挽达,则持之益坚。’也就是说,于旁人都认可或者依从的,他偏要顶着来。

    乾隆初年,因为雍正留下的烂摊子,政局动荡得很,四年的时候,因为弘皙等人有‘逆乱’之举,乾隆下旨,一众人等皆赐自尽,处置起来极是辣手。

    在这样的时候,也不知道彭启丰吃什么不合的东西,居然上了一个折子,内中说‘弘皙,允禄(庄亲王,此案他也被裹挟了进来)等,或以幼年志气未定,侍贵骄矜;或以昏暴鄙陋,下愚无知之徒,然究系圣祖血胤,伊等不知思念圣祖,我皇上宁不思念皇祖乎?’在他的折子中洋洋洒洒的陈列数条,最终的请求只是请皇帝免除他等的死罪,改为圈禁,革爵。

    乾隆大怒,有心以彭启丰‘身为外臣,语涉天家,所言多有违碍’为由,重重治他的罪,又考虑到一次性处死这么多的朝廷显贵,于他的统治不利,便顺应所请,将一众人如数圈禁,革爵。

    彭启丰虽然奏章获准,却也给自己惹来了很大的麻烦。皇帝总因为这件事想狠狠地处置他,不过他为人很是勤勉清廉,皇帝抓不到他的错处,不像于敏中那般捉住一个把柄,御赐‘陀罗经被’――内在含义就是赐死――那般处置,最后只能弃而不用。

    祈隽藻胡乱的回忆了一番前朝故事,赶忙向上磕头:“是!圣明无过皇上。彭咏莪幼承庭训,诗书传家,虽拙于口才,却很是谨慎持重,不好激言畸行,正是任事能臣。”

    “就这样吧。军机处给他发一道廷寄,着彭蕴章回京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