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擎夜读>科幻>【申善】焕秋 > 第一章
    符申身为玄阴教新任教主,因着匈奴的原因,需要带着手下与朝廷打交道,因此他们在京城里新设了一栋小楼作为玄阴教的据点。小楼就设立在之前被抄了的翠玉楼旧址那儿,也算是继承了山盟,不过在符申的授意下不再做那皮肉生意,而是改成了酒楼外加造酒的酒坊,门前的牌匾上没有名字,只写了四个大字:“酒楼酒坊”——杨善第一次看见这牌匾时,仰着头揉了揉眼睛,确认了好几遍才敢信这地方的名字就叫这个。

    符申作为教主,在这里自然是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的,东西齐全房间也挺大,位于后院环境最好的那块位置,然而他却不常在这里住,往往只在楼里和教内各个人士商量完了事情就走,至于去的地方,大家也都已经心知肚明、习以为常——那位卧底在逆党中的杨都尉几乎骗了所有人,甚至是皇上,而符申作为这件事的唯一知情者,必然是和他有着过命的交情了,而过命的好兄弟受了重伤,又无亲人在侧,于情于理自然都是该帮忙好好照看的。

    杨善昏迷之时,符申便是这样顺理成章地住进了杨府的,而现在杨善醒了,习以为常之下似乎没人觉得这事有何不妥,连杨府那位忠心耿耿的管家都已然习惯,把符申当做第二个少爷看待,因此在符申用同样的理由说服了刚醒还迷瞪着的杨少爷之后,他便得以继续住在杨府了,俨然把这里当做了第二个家。

    “说起来,城外刚好有片桃花林呢,符少侠和少爷若是想的话,可以有空去结个义呢。能交到符少侠这么好的兄弟,也不枉少爷那段时间受过的苦了。”管家开玩笑地说着,符申哭笑不得摆了摆手,嘟囔了两句“这得看他的意思”,随后从对方手里接过厨房刚熬好的补汤,径直往杨善的卧房送过去。

    敲门而入后他便把补汤直接放在了桌上,杨善从里间转出来时已经换上了覆有藤甲的武官劲装,正在把他常用的那柄佩剑往剑鞘里收,符申挑了挑眉,无奈叹道:“今天又要去巡街?”

    他知道自己拦不住,也不应拦,皇上其实给了这位身负重伤又立下苦功的京城都尉挺长的一段休假,但这人在某些地方特别执拗,恢复了几天能正常外出后便迫不及待回归了之前的日常生活,带队巡逻整顿侍卫甚至抓捕嫌犯,一个都没落下。

    “朝廷不养无用的人,时日一长,定会有人暂时接替我的职位,最后慢慢取而代之,我努力那么久,为的可不是罢官免职这么个结果。”

    他第一次出去带队巡城时,是这么对符申说的。符申知道他是傲的,因此除了叮嘱杨善手底下几个熟识的下属,要他们机灵着照看一点之外,没再多说。那人没了武功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包括所有下属都不知情,对外口径都只是暂时不宜动武,还好他大小也是个官,加上大家都知道他重伤初愈,让手下代为动手也没什么不妥——更何况初愈没几天就主动请缨回来带队一事,本就能在属下将士们那里博得不少好感了。

    杨善点了点头,看到桌上那多出来的大碗,眉头不由轻轻皱了起来:“又是什么补汤?”他嫌弃嘟囔着,倒也不用符申多说,端起碗径直往嘴里咕噜咕噜灌,几口气下来将那补汤饮尽,擦了擦嘴瞥了一旁站着等他喝完的符申一眼,没好气道:“整天喝这些有什么用,符大侠不是说要教本官练武,到底打算何时开始?”

    他声音到底还是哑,加上轻微的疼痛,语速都不敢太快,导致原本夹枪带棒的话变成又轻又柔的埋怨,杨善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说完后便丢给对方一个带刀的眼神,试图挽救被伤病搞垮的气势。

    “山参,还让厨房加了些别的多熬了好一会儿。我知道杨大人急,但是你现在这样,连大夫都和我意见一致,得先培元固本。”符申对他烦躁的源头基本是心里有数,将那些于他而言毫无杀伤力的言行尽数收入囊中、熟视无睹。他只走近了一些,抬手掂了掂他的剑鞘,温声反问道:“这几日出去巡逻时,大约多久会觉得累?有没有觉得这剑鞘很重很碍事的时候?”

    杨善下意识就想说没有,符申的目光却在这时锐利了起来,他语气强硬,却又带着些无奈,抢先一步道:“杨都尉,你得说实话,否则对伤情没好处。”

    这让杨善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被硬生生吞了回去,他不情不愿退了半步,把剑鞘从那人手底滑拉开去,又抱臂思忖了一下才自言自语似的把话憋出来:“一两个时辰吧……都累了自然会觉得重了,但歇一下也就好了,不影响巡街。”

    符申知道让他亲口说这些,等同于让他亲自示了弱,已经是很难得的让步了。他适时退后开去,免得让人产生不必要的压迫感,随后拿起那个空碗,耐心劝道:“所以嘛,等你再恢复一些,现在强行练武说不定反而伤身呢。在下也不是出尔反尔的人,杨大人何须担心。”

    见杨善瞪他一眼,随后很轻很轻地叹了声气,抱着剑自顾自往外走了,符申知道他好歹算是听进去了。他这才想起今日的安排,朝那人的背影喊了声:“下午来楼坊吧,我今日可能要在那儿待挺晚,不一定回这里了。”

    那与我有何干系。杨善翻了个白眼,径直离府去与自己的属下汇合,带队巡街去了。

    京城里经过那一番险些掀起血雨腥风的动荡后,称得上是难得的平和安稳,不过杨善他们也不敢放松警惕,因为朝廷对外正在与大月氏合作进行着讨伐匈奴的重要商议,这事主要由卫霍二位将军负责,大月氏那边则由郡主牵头,是目前朝廷一等一的大事,杨善作为都尉管不到直接抗击匈奴,但维持好京城这个最根基之处的安定显然也是至关重要的间接一环,他们得提防着任何可能动荡的因素,连进出城都严格了不少,谨防细作混入其中。

    他带着最得力的几个下属和一队侍卫巡视过繁华热闹的集市后便往稍偏的街巷走,平日里这些地方再加上青楼赌坊,都是最鱼龙混杂之处,需要更加的警惕和细致。杨善察觉得到自己的疲惫,只是有几片藤甲的劲装和一把剑罢了,往日这些重量对他而言和羽毛无异,如今却能让他刚走完这么点地方便感到明显的精力不足——符申说的道理他从来都明白,只是他确实有些难以忍受,这种自己连一个普通莽夫都比不过的无力感。

    为了不影响进度,他让其他人先行继续巡逻,自己稍后跟上。被符申叮嘱过的下属还算周全,留下两人陪同他一块儿待着,他靠在墙根倚着墙,抱着逐渐沉重的佩剑坚持不让下属帮忙。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夹杂着他手下人的几声清喝,他与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小跑着奔至现场,是一间很小的开在自家门口的瓜果摊,据说是有人拿了不少东西,不付钱就想走,被摊主拉住后嚷嚷着自己是玄阴教的人,想以此威胁,谁料对方不吃这套,于是就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