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芽一路寻过来的时候,天鼎湖边上,两个小宫女正在闲磕牙。而她要找的人就藏身在近岸的大假山中,一山之隔,仗着没人看见,干脆就盘腿坐在地上,背靠阴凉山壁,饶有兴致地听了起来。

    ——长久不见生人,对这宫中是非就总有些好奇,偏偏青芽却把她守得铁桶一般,水泼不进,更别说让底下人私传消息给她。如今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还没想怎么样呢,耳朵自己就先竖着了。

    山里的尹南烟自觉理直气壮。

    人嘛,尤其是她这样久居深宫的女人,日子本就过得泛善可陈,要是连点壁角都不给听,那还让不让人活了?

    “哎,你可听说了么?”小宫女贼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唯恐别人不知道她要说的是秘密,“皇上前几日啊,临幸了浣衣局的一个粗使宫女。”

    “真的?!”另一人捧场地惊叹,跟着低下音调,疑问道,“浣衣局出身,不是罪妇就是仆妇,大多丑陋年老,皇上怎会看得上眼?”

    小宫女冷哼:“你可别小看那丫头。我听说,”她顿了顿,“我看这没人,才敢同你说的。我听说啊,她家也曾是世家大族,只是早年犯了错,这才被先帝打入罪籍,男子北发充军,女子贬为宫奴。”

    “那也不该啊。”另一人听着却摇了摇头,觉得肯定没这么简单,“这宫里,祖上入罪的粗使宫女不多,可也不少,怎么偏就轮着了她?”

    这话,尹南烟听着也深以为然。

    ——这宫里,其实什么都缺,缺这家主子想要的赏赐,缺那家妃子想求的宠幸,缺每一个侍寝的机会。唯一不缺的,只有开在帝王眼中的如花美人。

    小宫女显然也知道这个理:“我曾偷偷去瞧过一眼,那丫头别的不说,一张脸实在是,哼,妖里妖气的,不知怎么就被皇上看中了。”

    “这还差不多。”对方这才信了,“咱们女人,说什么贤良淑德都是假的,相貌在男人眼里才最重要。长得好的,不就飞上枝头了?”

    小宫女顿时不屑:“这枝头也是谁都能飞上去的?你当她是倚桐宫里的那位么。”一声冷笑过后,才漫不经心地续道,“按理说,皇上临幸都临幸了,这都几天了?到现在还没个册封的旨意下来,哪还有什么指望。”

    旁边立刻传来幸灾乐祸的附和。

    两人凑在一起,又骂了几句“狐狸精”、“小贱婢”,听得尹南烟不停摇头。

    ——这俩姑娘也是傻……虽然你们不知道,可假山里确实还有她这个人在,羡慕嫉妒恨什么的好歹先收一收,再聊点别的消息来听啊姑娘!

    不带这么亏待山里孩子的啊!

    “一说起狐狸精,我还真想起来了,”小宫女突然静了一下,声调更加古怪起来,仿佛不齿又仿佛艳羡,一句话说得半吞半吐,“你说,倚桐宫里那位,当初到底是怎么迷惑先帝的?出身那样不堪,竟也能走到今天。”

    话音未落,尹南烟已经忍不住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