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擎夜读>玄幻>帘外拥红堆雪 > 二十五章 自是闲时好
    我又在郝夫子的课上睡着了,梦里头周公邀我吃了顿饕餮盛宴,我啃着小烧鸡,开心得忘乎所以,直到郝夫子的教尺拍在我桌上,敲得咚咚作响将我吵醒,我方才依依不舍的放下烧鸡向周公告辞。

    郝夫子吹着胡子瞪着眼,想来是已经懒得再说我,直接用手指了指长极后排的空桌,告诉我那儿凉快,去那儿待着去。今日秦落雪不知何故没来上课,他的位置就空了出来,我自觉拿上书,不等郝夫子吩咐,便轻车熟路入座抄起书,依旧还是那本没抄完的《诗经》。自从我入学尚书苑,最开心的应该还是于归,倒不是因为我俩感情好的缘故,纯粹是因为,我顶替了她抄书匠的位置,以及被郝夫子留堂默文的常客。想及此,我便陷入无穷无尽的惆怅当中,凄凄复凄凄,抄书不须啼。

    这抄书啊,不光是个力气活,更是个技巧活。首先,你得臂力好,不然几个时辰抄下来,胳膊酸胀苏麻,手指刺痛难耐。其次就是要懂得抄书技巧,字写得好不好看无所谓,但一定要尽量把毛笔吸饱墨,这样写出来的字又粗又大,本来要一百个字才能占满的纸,用七十个字便能搞定。

    郝夫子一般是懒得去看我抄完的文章,说是像鸡爪子划地,乱七八糟,也像鬼画符,他看了会犯晕。我虽感伤他不懂艺术,无法欣赏我一气呵成的书法,可以我多次被罚抄的经验来看,这个方法还是蛮好用的。

    可不管有多方便的法子,这抄书仍旧是件无聊枯燥的事,费心费力又费墨。我俯在桌上,握着笔有一搭没一搭的涂画着,不到半个时辰就坚持不住了,越抄越烦,索性将书合上,继续偷懒打诨。

    我趴在桌子上,埋头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左顾右盼。

    长极以手抚额撑在桌上,也不知是睡熟了还是在假寐,一动不动。桌上的书被风吹起,翻来翻去,发出哗哗的声音,池砚里满满的墨汁也被吹出些许洒在白纸上,晕晕点点,晕开一簇簇墨花,也不见他整理一下。

    长极上课完按照自己心意来,有趣就听,没趣就睡,郝夫子还完不管。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我表示很不满,同样上课睡觉,是我就得罚,他却什么事都没有,若随心所欲,好生自在。不就是我字写得不如他好看,书念得不如他好,文章作得不如他有问文采吗。可常言说得好,为师者,一视同仁有教无类。郝夫子这种做法,是十分错误,甚是不妥当的。

    我每每想要抗议,向他讨一番说法,可又因看到秦落雪这个前车之鉴后,我只得打消念头。

    秦落雪身先士卒,舍生取义的英勇事迹,很好的向我证明:书可以念得不好,但话一定不能多说。可以指天骂地,唯独不能说夫子不是。

    我惋惜叹道,敢怒不敢言~敢怒不敢言啊。

    光斜穿透窗户打在长极身上,投下影影绰绰的影子,我托腮杵在桌上,再无心思抄书,自娱自乐的盯着他的影子看了好久。他的背平平直直,宽宽顷顷的,就像张宣纸。我突然玩心大起,提笔在他素白衣裳上想画一只麻雀,方才起头画了一个鸟嘴,他便立即回过头来,将我抓了个现形。

    他瞪着我,语气不善:“你在做什么。”

    我眼皮抽了抽,堆出一脸尴尬。

    “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做你信吗?”

    他冷笑,“你说呢!”

    我蠕动嘴皮,还没等我再说话,他已经抢先一步打了小报告。

    “夫子,某人偷懒。”

    郝夫子眉眼一抬,我顿感脊背发凉。后半节课,我过得越发凄惨,郝夫子搬了个凳子坐在我身边看着我抄书。我心死如灰,这下不仅偷不了懒,连抄书妙招也派不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