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擎夜读>修真>大宋萁豆劫 > 第30章 往事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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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祯坐进靠窗一张花梨木太师椅内,又赐命黄成简坐下。琴老和鸽童连同一众御前校尉护卫俱已退出,房间内愈发的显得空阔静寂了。

    黄成简原原本本,将自己误入赵珏彀中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那是两年多前的事情啦。

    臣的授业恩师柳知非四十岁上方得一子,取名柳木大郎;柳知非中年得子,自然娇生惯养,爱若掌上明珠。岂料柳木大郎是个懵懂顽钝的浑人,长到十八岁上,面目糙黑,一身蛮力,不知在何处学得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便自认武林豪杰,整日拖条哨棒,系柄腰刀,屁颠屁颠的在江湖上东游西逛,专管不平之事。

    一日,柳木大郎为救两个落难贫苦之人,竟失手伤了人命,官司打到开封府,遂被问成死罪,囚于狱中,只待秋后问斩。那柳知非于臣,实有高天后土之恩,臣断断不忍看着柳家就此绝后,却又无计奈何,直急得数日间食不甘味,寝不安席。

    正在此时,中乡知县李太江密地拜见了臣,言称大理寺大理丞邵正茂与他曾有少年同窗之谊,只要臣肯亲笔写下一封求救书信,再奉上银一千两,绢五十匹,他便愿从中周旋,托邵正茂设法打通关节,将柳木大郎从狱中救出。臣病急乱投医,一时糊涂,竟依从其言,先写书信,后又东挪西借,倾尽家中所积,总算凑足额数,尽情付与了李太江。

    三个多月后,臣和恩师果然亲眼看到柳木大郎被从狱中悄地释出;因系死刑犯,不敢让其公开露面,更不敢将其接回家中,故任其流落江湖,从此不知去向。行刑之日,顶替柳木大郎的,其实不过是另外一名年老囚犯罢了。

    臣正对李太江满怀感激、对那名冒名而死的囚犯心存歉意之际,殊不知,臣的噩梦就此开始了……

    黄成简叹了口气,继续娓娓的讲述下去:

    去年八月初旬,赵珏派人送来请柬,邀臣于中秋之夜前往襄阳赏月会宴。臣知赵珏以“烛影斧声”讹传为词,联络各地,久有叛心,虽屯粮积草,早有预备,却亦愿亲身前往襄阳打探消息,以为日后防御之策,故此欣然允诺,应邀而往。

    彼夜清风徐来,月色明丽,王府银安殿前的席间,坐着荆襄、川蜀、吴越多地七十余名大小官员,又有一位苍髯白发的百岁老翁,人皆呼为费阿公。大家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气氛极是热烈。

    酒至中夜,在座诸人俱已有了七八分的醉意。费阿公忽然命人将首席几案撤去酒馔,揩抹干净,摆上笔墨纸砚,然后兀坐几案后面,喝命与席官员挨个在一张薛涛笺上签下各自的姓名。

    轮到臣时,臣虽被酒,头脑还算清醒,一看竟是誓言来年端阳起兵反叛的盟书。臣想我大宋皇朝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已七十余年,承平日久,人心思安,况臣身为朝廷官员,职在守牧,岂肯自堕清名,逆势而动,与奸人同流合污?再者,臣知襄阳、邓州相距不足三百来里地,赵珏一旦起兵,邓州必将首当其冲,成为朝廷的第一道防线,因此更是不肯轻易下笔。

    正在竭

    力推拒之际,费阿公忽然烛下淡淡一笑,语气极其平静的说道:“黄大人,今日之事,签也由你,不签也由你。——你自己看着办吧!”言毕,袖中甩出一封书信来在臣的面前,然后阴沉着脸,起身步入了王府银安殿内。

    臣急忙捡起一看,原来竟是臣当日亲笔写给邵正茂的求救书信,上面自然详细记载着臣向其行贿的银绢数目。臣登时冷汗浃背,明白李太江已将柳木大郎的事情向费阿公合盘托出了,亦明白李太江当日通过邵正茂助臣营救柳木大郎,原来早有诱臣入彀的深谋!

    臣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暗想:倘若执意顽抗,拒不签名,被赵珏或费阿公举发,赃证俱全,依照《宋刑统》立时便有杀身之祸;——臣死固不足惜,然教小女黄衫将来依靠何人?罢,罢,且暂虚与委蛇,走一步说一步吧!只得颤抖着手,在起兵盟书上签下了臣的姓名。

    臣深知那起兵盟书上的“黄成简”三个字,便犹如一道紧箍咒般,将臣从此死死绑缚上了赵珏的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