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擎夜读>玄幻>爱慕者 > 第七章
    那天告别林玫,我谢绝在她家借宿一晚的好意,拐着弯坐末班地铁回去了。地铁里空调开得太凉,我窝在座位里闭目养神。

    真到家都过零点了。我本来就没喝多少,经过这么长时间,一点酒意全散了。我简单洗漱过后便上了床,因为头脑太清醒,怎么也睡不着,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的,打滚,打军体拳,数数,还是没用。我知道一种说法,人过了哪个点就会睡不了,越熬越精神。于是我更害怕了,死命地想睡。但睡虫就是不往我脑袋里钻。我几乎是睁眼等来的天亮。

    我很少有失眠的时候,除开疲惫,还另有几分新奇。我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形声色光发狂似的往我脑子里灌,我承受不住,便觉得恶心极了,恨不得把自己隔离起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要。

    耗尽了全部的力量与勇气,我拖着这具苍老了几十岁的身体出门上班。

    公交车上,我收到一条问候的短信。

    -林玫:[身体还好吗?]

    我回她:[还行。]

    那边又急冲冲地发来问说:[头不晕吧?]

    -孔柯生:[不晕,休息一下就好。]

    -林玫:[好的,有问题一定要说,昨天……算姐欠你一人情。记着了啊。]

    读到这条,我轻声一笑,也不回复,把手机收回裤兜。

    我不需要她帮扶我什么。我对她好,为的也不是人情世故。

    林玫是个忙人,过惯的是充实的日子,斑斓的生活,对她而言,活着就是满足,因此她眼里的世界春暖花开,百鸟争鸣,连争吵也是可爱的调剂品。她并能不理解我的心思。我没有什么人喜欢,也不曾被谁憎厌,每一天每一天做着重复的工作,假装自己也是个有用的人。我不怕苦,不怕累,不是说我真能吃苦吃累,只是比起那些,我更怕被忽略。我不想死得悄无声息。我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忐忐忑忑地活了这么多年,为的不是成为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

    马斯诺把人的生存需求分成五个层次,分别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归属与爱、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前两个我从未失去,后三个我未曾获得。

    这就是我在南浩歌那儿能豁出去的原因。

    他是我见不到尽头的灰暗人生里,唯一一抹亮色。生命待我如此刻薄,作为补偿,我想,他理应要属于我。

    空腹搭乘电梯到楼顶,胃难免不舒服。我浑浑噩噩地上岗,大概是闹一宿后的脸色太过精彩,同组人都看出我情况不对。曾广赫体胖心也宽,他大咧咧代表全组人慰问我说昨天夜里到哪里浪了,要不要去员工室打个盹儿磕睡一会儿。我被他念叨烦了,告诉他就是单纯的起晚没吃早饭,没习惯低血糖。不一会儿我工位上多了两包薯片、一袋棉花糖、三根巧克力味的脆脆鲨。我嚼着同事们的投喂,渐渐地人不难受了,便感觉生活好像也没多么的悲。

    前段日子,工程砍下一笔政府部门的自动化大单,公司为此忙得昏天黑地,仿佛一台上足了发达的机器,真真是片刻不得歇息。人事部要干的活儿很少,但也会分派人手给其他部门增援。昨天,这工程终于算告一段落。早上我给自己负责的部分收尾。当我把按下“确认”键,系统里显示“提交成功”时,一直郁结在心口的情愫突然干净了。我不知所措地瞪着屏幕,好像它是陌生的。这种头脑空空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半个小时。下午上工前,曾广赫拉了把椅子坐到我和另一个同事之间,一张嘴叭叭个没完。

    “诶诶,那个谁——柯生啊。”曾广赫首先看准了我,他抱着一包脆饼边吃边八卦,腔调里带着粘腻的口水味儿,“你现在身体还好吧?看你好像嘴更白了,咋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