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问看着床顶，他极少有这样无力的时候。在过去十年之前，他甚至称得上百毒不侵，现在连宿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普通迷药都能限制住他了。柳问隐隐有种不祥与挫败之感，那些感觉来得却很平静。
那个被称作“少主”的俊美青年对雁河说“你后悔了”，雁河并未否认，而柳问毫不惊讶。从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天开始，他已知道，或迟或早，总会有这么一天。有的人也许可以矢志不渝、不求回报地始终付出下去，也许宿雨就是这样的人，但雁河并不是……那样的人怎么会有他那样的眼神，求生的、恨绝的、不甘的拼命想要苟活下去的野兽般的眼神。
他们相逢之前。
“咚”的一声，沉重的东西沉闷地砸在冷硬的岩石地面上。
关玦的心中只有一片冷酷。他右手中的刀点点洇血，刀锋嫣红，脚下滚落着一颗神色惊诧、五官却已永久凝固的人头。
右手之中是旋教右护法的刀，而脚下的人头是旋教教主的头颅。
杀了一人，关玦心中的杀意却如野草一般，顷刻扎根进他的心底之中去。
关情死了。
那个叛逆的、不中用的、冲动而且恶毒的他的野种弟弟，就在他假死隐遁之时，死在大历深宫之中。关玦曾经触碰过一线温软的内心，此刻又如结冰一般冷硬。
关情的死讯，和柳问因不肯出卖他受教众侮辱的情状，在他脑海之中交替，就如西风过境，所到之处只剩下清晰的、冰冷的杀意。
他要旋教陪葬，要大历皇室陪葬，如若可以，他希望天下人给关情陪葬。
右护法颤栗在教主的峨眉刺下，看到这把刺逐渐逼近了自己疲软的、因恐惧而流淌出尿渍的下体，他惊恐地开口好几次，才和着寒凉的空气发出惨淡含混的声音：“放……放……放过我……你要、要什么……什么都、都可以……”被卸掉的下巴让他口歪眼斜，关节的剧痛令他无法完成收口的动作。他遍体鳞伤、浑身像一个扎了无数小洞的血球。
他被这个陌生的、俊美的、却如修罗一般可怕的男人捆进教主的密室，已经折磨了足足一个时辰。他甚至不知道男人是怎么知道进入这里的方法，可对方就是不费吹灰之力地来到他的面前，卸掉了他的下巴，废了他的右手，然后就这么闲庭信步地拎着他走了进来。
当教主走进来的一刹那，他看见男人干脆利落地挥下他的刀，一刀斩下了毫无防备的教主的头颅。教主虽然称不上神功大成，但素日习练的都是教中最精深的内功。这男人就像是蛰伏在透明的丝网中央的蜘蛛，心怀杀意却不露杀气，教主就像平日那样踏了进来，然后被他毫无赘饰地一刀结果了。
然后关玦拾起了教主落在地上的利刺，在右护法身上每个关节锥出了一个又一个血窟窿。
右护法被折磨了一个时辰，已经气息奄奄，内心隐约知道自己万无幸理。但当尖刺马上就要洞穿他那引以为傲的性具时，他仍忍不住涕泪横流地嘶叫：“求你……为什么、为什么啊！”
始终沉默的人终于心怀仁慈地回答了他这一个问题。男人挥刺，在右护法嘶声惨叫间，他将利刺越发深入地戳了下去。同时他轻轻地，忧悒地说：“因为我心情不好。”
次日，旋教教主被右护法刺杀，左护法与几个长老开始争夺教主权柄，几派斗争之间，旋教风流云散，沙雪注视之下曾经最是奇诡、也最是安定的教派，就这样随雨打风吹去。
江面依依漂着一只油布篷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