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宣烫了热茶，倒一碗予徐雾。他将胳膊支在腿上，拇指反复捻了捻掌心和余指指腹上的茧子，算是有了定论：“先告诉你最要紧的吧。那几根绯针要不了他的命。”
徐雾两手捧着那茶碗，直到沈未宣开口之前，碗中的水面总在轻轻地摇晃。而他话音落地的这一下，水面颤晃得尤为剧烈。
“真的？”
沈未宣点了点头，竟有些赞叹可惜之意：“下针的人堪称是一双妙手。我用内力探过之后，发觉宿雨臂腿处的绯针，都下得极有分寸，虽令他体感滞涩，却没有伤到一处关要。如此纤细致命之物，生死有时只在毫厘之间，可见那个人很有本事，本是神医之资。可惜救人的手，却用来做这杀人的事。”
“那么他心口那根针呢？”徐雾追问。
沈未宣回答：“根本没有第五根针。”
初冬，瀚海重山之外。
韩鲤冰躺在湿润的草地上，寒凉的晚风掠过他头顶的榆树，在耳边只一点沙沙的余响。
树老了，叶子也将要落尽，他躺在落叶之间，只觉得舒服得很。
身边传来“啪沙、啪沙”渐近的脚步声，然后是一阵酥酥软软的簌簌声响，风微微一止。一只手探过来，把玩着他额间与鬓边的头发。
韩鲤冰睁开双眼，望见魏朱雪俊美的面孔，大约是他躺得太久，视线模糊得出了错觉，竟会觉得魏朱雪的眼神像这晚的夜色一样温柔。
“你还要留他多久？”见他醒来，魏朱雪脸上惘然的神色倏而飞走，只留下明晃晃的不悦。
韩鲤冰无所谓道：“留到他生下孩子为止咯——”他促狭道，“他肚子里可是你的骨肉，怎么你一副容不得他的样子？”
魏朱雪冷硬地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字：“不是我的。”
韩鲤冰笑容微敛，胳膊将身体支起来，又没骨头地赖入魏朱雪怀里。他的指尖抚过青年下颌的线条，咯咯笑道：“那你当我积阴德咯。”
魏朱雪低头便啄着韩鲤冰的唇，手掌滑入他的衣襟里。
自从奉主上命令离开王庭之后，魏朱雪便依命与韩鲤冰为伴。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将情爱奉若至宝、没开过荤的青年人，韩鲤冰更不是检点的做派，两个人理所当然地厮混到床上。
这样彼此将就着在安静的一隅，身边总有个人陪伴着，似乎是一件幸运的事，可魏朱雪总觉得心里空泛。尤其在云收雨散，韩鲤冰拽过被子背对他闷头便睡的时候，他越发想念另一个人曾给予他的温软的触感。
有时候魏朱雪会以为，贺兰钰说不定是真的爱着他的。否则为什么贺兰钰总是无声地靠在他的身后，或者他的怀里，安静地听他的心跳？贺兰钰是一个哑巴，并没有失聪。可仿佛他对外面的一切声音都失去了兴趣，总是没有反应，只除了对他的心跳声。在祁连寿不露面的时候，贺兰钰可以一天就这样在他的身边，听着他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