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兰舟也未曾想到面前那人竟会直接耍横动手,更未曾料到一面之缘都称不上的田淙会出手相帮,当即方才红榜前对他的那些偏见不满皆抛之脑后,不觉胸口一股热气上头,暖烘烘地熏着他的心神,更是大胆出言嘲讽,“要我说,王公子还是回家找先生吧!王家如此珍爱王公子,便是从《三字经》《千字文》学起,只怕王大人也是无有不肯的。十二年后再来同我等纷争,只怕还不会如此丢人显眼啊。”
士可杀不可辱!更何况都是风头正茂、一顿饭能吃三碗面的大小伙子,谁能有如此好的气度心性。那王公子被孙兰舟如此折辱,自然是什么不顾了,当即便伸出脚来蹩着田淙的腿就是一扳。田淙身子瘦弱,从前也并未同人打过架,一下便被放倒在地。那王公子之流本就是长安城内出了名的纨绔,读书虽不擅长,可浑水摸鱼打群架确个个都是高手。
一见田淙被人撂倒,便立马围上来,看起来又是拉又是拽的,但其中黑手黑脚却都是一下不少。尽管孙兰舟费力分开人群将田淙拉了起来,然而到底四拳难敌多手,等空山楼的小厮围上来将众人拉来。二人皆是十分狼狈——
只见孙兰舟一张俊脸上挂了几道彩,愈发显得楚楚可怜。当然前提是忽略他那还留着鼻血的红肿鼻头。而另一边距他不到三尺的田淙显然也没有好到哪去,本就破旧的衣物根本经不起撕打,经过那帮恶仆的一通动作,早就破成缕缕布条,几乎可以看到里头的内衣,而新科状元的左眼更是肿成了核桃。
“嚯,看起来方才真是好一番鏖战啊。”
李府内,李成海坐在案几之后,一手搭在膝上托腮,一手贱嗖嗖地要摸孙兰舟脸上的血痕,随即被无情拍开。
李成海目光像一旁偏移,扭头望着另一边的田淙,眼珠一转,揶揄之词更盛,“两位'大将军'......”他笑嘻嘻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要说还是兰舟老弟有能力,这一会儿功夫便能化敌为友......”
“咳咳。”
孙兰舟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更知李成海此人看着老实其实背地里最爱看戏,别人越是闹得焦头烂额,他看的越是热闹。是而立马知道他必定要提方才不服田淙成绩一事,立马出言打断。
却不想有人比他动作更快了半步,在一旁道,“李公子,初次上门便如此衣衫不整已是田某唐突。只是田某家贫,自庐江上京赶考,只带了这一套外袍。如今破成这个样子,只得厚颜叨扰李公子借我一身旧衣,好过当街出丑了。”
此话一出,两个自打出生便生在长安富贵堆里的贵公子皆是十分惊愕。
“你只有这一件?从庐江到长安,便是水路也需一月,难不成你这一身衣物都不用洗吗?”
此话一出,孙兰舟自己也觉得不可能。之前田淙的打扮他和李成海都见过,虽然破旧,却不减整洁。
田淙解释道,“自然要洗。若是一路不洗,只怕是要腌入味了。”
三人大笑,气氛愈发缓和不少。田淙继续道,“不过是勤洗些,幸好之前未曾入秋,下午洗了,晚上便可大干。只是雨季不太好熬,又冷又潮的贴在身上,实在是称不上舒爽。”
李成海叫人去寻了半□□物,然而却总是不见有人回来。三人方才寥寥几语,便觉得十分投机,田淙更是绝非一般只顾死读书的酸腐秀才。他举止从容淡然,言谈风趣幽默,三言两语间早已折服了李孙二人,此刻李成海见他这样愈发觉得怠慢,不觉要叫人去催。
“不过是取个衣物,一个个的只会磨洋工!”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清丽女声响起,语气里是藏不住的伶俐——
“是我方才脚底滑了一跤,撞翻了你院子里的小厮,害得他须得折返回来。亏我晓得你是个急脾气,这才特意随他过来,果然叫我撞个了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