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
的确称得上是一句许久不见了,电光石火间,田飞镜思绪万千,可又好像是什么都没想,一切只是凭借本能盲人摸象。本在心中模拟了无数次的愤怒都在同他对视的那一眼间烟消云散,即便心中仍是如鲠在喉,却只是望着他,并不知该说些什么。
“吓傻了?”
孙曦走上前来,要拉她往前走。飞镜倒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立马弹开,罢了又觉得自己反应太大,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内心,只得道,“走就走,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
话音未落,还得悄悄看看对方,生怕从他脸上看到那副早已熟悉的洞悉一切的偷笑神情。
然而孙曦却只是摸了摸脑袋,认真解释道,“我看你在席上一人独坐众人中,必定得处处应酬,想来吃的不够尽兴,便叫人在亭子摆了几道小菜......咱们......你同我可去那坐坐。”
飞镜见他如此诚恳受礼,反而为自己方才那么大的反应而不好意思起来。心下想同他一起前去,却又生怕被人瞧见,处境更难,于是又道,“这是三殿下的府邸,你倒是当成自己家了。”
孙曦笑,“不怕,这王府上下本就是我差人去办,仆役虽都姓赵,可多少要给我些面子。此地偏远,偌大长安只怕也只有你一个小姑娘敢走这么远了。”
正巧风来在一旁帮腔,“小姐,您与六少爷许久未见,正好有此机会,不如好好说说话,奴婢和庆竹去外头守着,绝不会叫人发现呢。”
飞镜打了她一下,嗔道,“能发现什么?”
风来笑,冲庆竹招手,二人一前一后离开。
此刻院落本就寂静,忽而少了两个人,飞镜愈发局促起来。孙曦也是难得紧张,手脚竟不知要如何摆放。两个订了亲的人,反而比往日还要紧张尴尬许多。孙曦眼一闭心一横,率先往亭子走去。
孙曦一向注重趣味,衣食住行,日常饮食,无一不要人在“趣”字上点题。这院落虽位置不佳,然而便是飞镜头一次来,也看得出此处亭台错落,曲水流觞,虽仍有沙石未清平添潦草,却难掩其中野趣横生,志怪瑰丽,看得出这建院子的匠人对此也是有所偏爱。
三殿下戎马多年,只要一榻安寝足以,是而反倒是便宜了孙曦。
孙曦走在前面,在镜面似湖上的九曲桥踱步慢慢往小亭去,心下却不知田飞镜是否真的跟上。可原本那样勇敢胆大的人,此刻却优柔寡断起来,孙曦只觉得脖子有千斤重,仿佛扭个头便是亵渎了身后那人。
忽然一寒鸦略过湖面,孙曦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却见湖面上倒映着一女子,也正垂首望着湖面的自己发呆。
“田飞镜。”
他忽然出声,吓了田飞镜差点脚下一个趔趄,没等她回答,前头那人语气里是难掩的兴高采烈——
“你偷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