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让所有人都晕头转向,用最锋利的一面朝向外侧,留在心里的柔软只留给最近旁的同伴。
但我想,他要让我做的不会是坏事。
前方的震感继续着,不时有些微火光,但都比不上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蓝绿色天暮。
我走近倒在地上的人,跪伏在他身旁的兵士为我让出位置。
几乎看不清兵士的脸,灰黑色的尘土将他包裹,他躺在大衣上,不清楚是否还有气息,我伸出踹在口袋里的手,取下了手套。
从这具身躯发出一句吟声,更像是由疼痛组成的扭曲咏叹。
和在轻伤收容处全然不同的氛围,周围安静得可怕,我像是被声音牵引,也跪到了地上,捧住了这人的两颊。
粗粝的沙土染着黏糊糊的触感,在我的掌心蔓延。
我低下了头,与看不清脸的他额头相碰——
一口气删除,删到他来到这里前,删到他出发前,与亲人告别。
他们在马路上,周围都是挥手致意的兵士们,身着同样的服装,他们将要远离日常和平的城镇,去到世界瞩目、又一无所有的地方。
“姐姐,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他说:“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不用担心。”
他用还是完好的手抹去姐姐脸上的泪水,给了她一个仿佛此生最后一次的拥抱。
身后的士官在催促,他笑着与姐姐告别,哪怕满心愁苦,但想着有一天能再见,是支撑着他的希望。
就到这里,停在告别的这一刻。
他不会知道自己将遭遇什么,一切都未发生之时,他还拥有期盼。
我还没松开他,就又听到了一声叹息,好似有什么滚落到我的指尖,湿漉漉的,久久不散。
我和这个人靠得这么近,从他的嘴里吐出的言语也如此清晰,如释重负的语气,我听到这个人说:“谢……”
记忆骤然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