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擎夜读>科幻>荒诞之期 > 别昔之光
    那年的秋末,叶落归根,身感微凉,大地尽是空洞的苍茫。萧条的白杨树梢,荒芜到:只稀疏的挂着几片干枯的叶子;那与树皮颜色几乎一样的叶子,与树皮纹路几乎一样的脉络。

    远天的云霞之上,村庄的麦垛之上,偶尔几只褐色的麻雀,卖弄着丰满的羽毛,成群的向南飞;飞向不同的树桠上;飞过沧海桑田,飞过蟒河平原。但,即使方向趋于一致,也总有一只落单的,忧虞的鸟,立在高高的枝头啼唱;它那么近,让人望眼欲穿;它歌喉那么美,让人力所不及;它的声音不是真正的卖弄歌喉,也不是歌颂深秋,更不是迎接将至的冬天,更不是目送即逝的飞雪。

    那天空,有时一阵凉风扑面而来,拂肌而过;拭干了眼泪,风干了忧愁。有时,麦秸垛会同树上零星的叶子一起哗哗作响,风先是卷起地上的尘土,紧接着又把尘土吹向空中;你再看去时,一切都没有了踪迹,悄悄地飞离去,悠悠的消逝了去。再看那,用一根根树枝搭建的麻雀的窝,在最高处摇晃,颤颤巍巍的,始终没有被风摇落下来,它是那般的稳固,那般的傲睨自若。

    又到了秋光冷炙,风潇雨晦的季节。柳不再起舞婆娑;草不再遍野扶疏;人不再故地踌躇。

    时间总会带去夏天诡谲的温暖,留下秋末凝滞的冷涩。粲然间闭眼,似乎一切目光所及的事物,都已纷纷入眠。秋收后的土地,疏忽,脱去了金黄的外衣;水里繁盛的水藻,迤渐,沉没于河底;几只白鲦,浮游在微微扬眉的水平面上,偶尔一阵呼风,吹散了它们的列队。

    有些视野开阔的地方,有一两个弯腰驼背的老人,在秋日即将落下帷幕,黄昏时分,提着篮筐,捡拾着别的农家遗漏在土地里的红芋。

    高耸的铁架上输送电流的高压线,发出吱吱的声响,这一望无际的田野也随声附和,就像是一片荒凄的海洋上,激起的前赴后继的浪花。

    自从炎维诺的妈妈,去了南方以后,好像整个世界从此凝固了起来。村庄不再有以往的生机,光秃秃的土地,仿佛在静候一场冬的洗礼。

    站在桥上,远远的望去,两只形影相随的斑鸠落在一处冰冷的电线杆上,它们昂着头眺望远方;周围一切活动的事物都未使它们受到惊吓,那一切怀有敌意的事物与那惊愕的事物。

    鸟儿它们也是有思想的,它们那般的亲昵,彼此依偎;它们似乎分得清和对方之间的距离,比任何鸟儿都要密不可分。它们有时一声不响地遗忘了昨天;它们有时一生都在搭建抗风的巢穴;它们有时一声叹息,飘雪的冬天,就从未回来;原来它们只是去了南方,原来它们只是飞向远方。

    和煦的风总会停滞,季节总会轮回及变迁。

    炎维诺的妈妈临走那日,把十三岁的炎维诺托付给凤庄的妹妹金玉梅、妹夫苏燮照看,之后就随孩子的爸爸匆匆地离开了家乡,去了远隔千里的沿海城市——深圳。

    十三岁的炎维诺彻底的结束了两个月的旦暮之期。两个月前,他曾和爸妈在深圳的燕川村度过一段易谢的时光。暑期后,炎维诺便离开了那所离家最近的华湖小学,转学来到镇上的中心小学,与表弟苏逢凯、二姐炎子迪,度过了三年的学习时光。

    炎维诺目光迟疑,并且紧锁住那条土路,无声地目视着妈妈送他来时的方向。路是通向故乡的路,由它的曲折蜿蜒,回想起出发那天所发生的一切,这一切的场景都让他历历在目。刚来凤庄时,也如此的想着:想着那时的每分每秒都在流逝,希望时光的车轮,它能够慢些前行;而此刻,也如那天一样想着,但此刻却想着它能过得再快些。

    天越来越暗了,似越发冥眗的眼睛。

    金玉珠离乡那时,是下午两三点;现在已经日落时分,几乎没有人在田里忙碌了;只隐约从极远处的坝子南,传来一两台拖拉机微弱的声音。在那很远的地方,没有人再入夜去往漆黑的那里。

    抑或只是乡土气息浓厚的北方吧!抑或只是因为北方的恬静吧!时不时的隔岸土坡的南边,相距几公里的村庄,夜晚,会有狗的狺狺的叫声,沿着楝树穿梭而来。

    凤庄——这坐落于河边的村落,是那样的冷清。河两岸的白杨,如少女赤裸着身体,仿佛欲盖弥彰的绿叶,失去了遮掩的最后那道翰蔽。

    四野无人。干枯的树叉,打着寒颤;唯独心是荒木中最有体温的孤独。